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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執政卿:軸心時代的文化主體
          發布時間:2020-07-15瀏覽量:11049

          春秋執政卿:軸心時代的文化主體
          作者:梁樞 《 光明日報 》( 2014年12月23日 16 版)
          導言

          對于春秋執政卿,罕有研究者將其與軸心時代的文化主體相聯結。這是為什么呢?
          春秋時期執政卿的主業為朝政而非著書立說,雖然他們是延續500年的時代精英,但其思想僅僅散見于執政實踐之中,缺乏系統性的論述。這使得歷來的研究者對之缺乏關注,更難將其與軸心時代的文化主體聯結起來,看作一個總體。
          不知從何時開始,對歷史的“不在意”成為一種彌漫于儒學研究中的思維慣習。我們只在意思想,在意用“哲學儒學”的方式建構思想,而不在意這些思想從哪里來,怎么來的,為什么而來。思想與思想者剝離,對話性與主體性被“過濾”,歷史背景和社會基礎“不在場”,甚至要求被“清場”。顯然,在這樣的語境下,春秋執政卿與文化主潮的關系問題是很難形成“問題”的。
          很多學者認為,軸心突破是由以孔墨老為代表的士來完成的。先秦時期的士特指“游士”。由這個“游”字,大家格外地強調了士作為文化主體的唯一性。認為有資格于軸心突破中擔起中國文化主體的人,一定要像士那樣,從“固定在封建關系之中而各有職事”中“游”離出來。只有游離出來,才有可能發展出“一個更高的精神憑藉可恃以批評政治社會、抗禮王侯。”“這種精神憑籍,即所謂‘道’”。換言之,“各有職事”是軸心突破的障礙。“各有職事”的執政卿就這樣被排斥在主體之外了。
          在 這些因素共同作用下,春秋執政卿被忽視也就難以避免了。

          禮是三代文化遺產的總稱,三代的歷史文化傳統及其價值基本都系于禮之上。正如有學者指出的那樣,春秋以降,所有的“大事”都與禮的破壞有關。而對這些大事最“身臨其境”的,正是各國的執政卿,他們對這些大事最先發聲。
          處于危機中的禮,其重要性空前而集中地表現出來。這一情勢,決定了一個安于職事的卿該以什么樣的姿態面對他的時代。闡發禮的價值與意義,尊重、維護發揚禮所代表的文化之結構、秩序、倫理。這是執政卿們的宿命。
          禮是春秋時代所有重要觀念的落腳之處,這是學界的一個共識。而在這些構成后來儒學產生之思想根源的觀念背后,無一例外地閃現著執政卿的身影。執政卿的思想論述是分散的,不系統的,但以禮為依托,天與天命、德、尊尊與親親、仁、義、敬、信、忠、和等聯結成為一個觀念整體。
          各國執政卿也依禮結成一個“據禮論道”的思想集團。所謂“據禮”,是說他們面對時代變局時,總是持有同一個根本尺度——禮;所謂“論道”,是說他們總力圖由禮求道。道存在于傳統中,而禮是傳統中的傳統,是歷史意義所在,是存在方式,是知識、價值觀和歷史意識的基本結構。闡發禮就是發展更高的精神憑籍。也正是基于“據禮論道”的思想方式,一個“道”字成了標識中國人哲學思維的核心范疇,猶如“邏格斯”之于古希臘,“如如”之于古印度。諸子時代的儒、法、道、墨,秦漢的董、馬、揚、班,無不以“道”為終極追求。然而,他們正是沿著執政卿的步伐走過來的。
          據禮論道是一個由各國執政卿主導的思想創造過程,其結果:第一,有著共同的政治身份和知識背景的卿大夫們,在歷史意識、文化情感、價值觀念以及表述方式等諸方面都表現出鮮明的“類”特性。通過據禮論道,他們實際地形成了一個思想集團。尊禮重信,嚴祭祀、重聘享,宗姓氏族,宴會賦詩,赴告策書……卿大夫們忙碌的身影,透露出一種時代氣象。他們是那個時代的文化主體。第二,三代之禮是中國精神的自在形式。卿大夫集團以據禮論道的方式,將這一精神從自在的沉睡中喚醒,向著自為轉化,亦即哲學的突破。王官之學是古代學術的總匯。執政卿們通過“據”和“論”,把它從遺產變成了“資源”,從沒有溫度的“死東西”轉化為“春秋一場大風雅”,從一個抽象而殘缺的文化世界,轉出一個充滿時代氣息,微笑著等候以道自任之士進入的思想世界。第三,通過據禮論道,執政卿主導社會形成了體現共同的歷史意識、文化情感、價值觀念的人人“言”禮的文化心理。共同的文化心理所呈現的禮,看上去很美。其魅力足以感染每一個人。它使德行變成一種氣度,讓傳統升華為操守,將價值觀轉化為一種風尚。它孵化和培育以道自任者,召喚其為道立命。它預設了以孔墨老為代表的士的思想路向與精神風貌。

          據禮論道也是一場文化與歷史的對話。不過,在對話的思想框架中,士與歷史世界的關系只是階段性的。早在士之前,宏觀的對話關系已然建立,主體是執政卿集團。從時間和深度看,士與歷史世界的對話是對以卿為主體的對話的一種“接著講”。在對話中,“固定在封建關系之中而各有職事”的執政卿離禮最近,最有條件據禮論道率先應對歷史的沖擊。在“禮崩樂壞”這一特殊的客觀情勢下,“各有職事”非但不是軸心突破的障礙,恰恰讓他們有資格成為時代精神的引領者。從“卿”到“士”,以思想的方式,將中國文化的真脈一以貫之,他們前后相繼,共同成為軸心突破的主體。借助對話和據禮論道,作為前儒的卿對于儒家的影響顯現得層次井然,是可以講清楚的。反之,僅從士說儒則讓人感覺儒家憑空而降。試想,如果從士進行思想創造的背景中,把卿集團所有的印記刪除,那背景就會成為一片空白。王官之學,三代之禮只是個抽象的存在。士如何于空白中發展出一個更高的精神憑籍來?《論語》開明宗義就是要學習。學習的動力來自哪里,為什么學習最重要的內容是禮?禮之可愛何在,禮之可信何來?讓士義無反顧地選擇以道自任、以道自負作為托附生命之事業,道理是什么,合法性又是什么?如果否定執政卿的文化主體性,不但這些問題難以回答,就連士本身所具有的學識、風骨、價值觀、文化情感、歷史意識以及表述方式也需要說清楚來歷。
          正是基于上述思考,我們決定以“春秋執政卿與軸心時代”為主題,啟動“中國路徑”的第二輪討論。我們約請曲阜師大國學院的學者撰寫第一批論文,期待更多的關注,以及更富價值的思考。




          誰是軸心時代文化突破的主體
          作者:傅永聚 《 光明日報 》( 2014年12月23日 16 版)
          雅斯貝斯在《智慧之路》中認為,公元前八百年至前二百年是人類歷史上的“軸心時代”,在此一時段整個人類精神不約而同地獲得了飛躍。中國文化的轉折點在春秋時期,標志是孔子和老子的出現。雅斯貝斯的這一觀點充滿了真知灼見,早已為文化界普遍認可。現在的疑問是,為何春秋時代成為中國文化突破的關鍵時期?引發這次文化突破的主體是誰?真如一些學者認為的那樣,是由一批橫空出世的“士”引爆了這次文明突破嗎?
          殷商、西周的大部分時間里,中央王朝擁有絕對的文化主導權,掌握知識的祝、卜、史、宗等“王官”環繞在最高統治者身邊為他服務。在濃重的神巫色彩的籠罩之下,春秋以前文化觀照的核心其實是“治政”之術。中國文化的若干基因那時漸次生成,如對祖先的崇拜,對象征性儀式的重視,對天帝的敬畏,對社會等級秩序的追求,等等。春秋時期,文化下移,形成了所謂“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的局面。春秋時代的主題是諸侯爭霸,國力強盛與否成了生死存亡的關鍵。如此嚴酷的形式之下,各國的執政卿大夫都拼命汲取前代的政治經驗和統治智慧,以達到富國強兵的目的,因此《尚書》《詩經》《周易》等典籍受到重視。“王官之學”于貴族階層普泛化,迅速變成了執政卿大夫階層的思想武器。
          那時的執政卿大夫階層無論是討論國事還是進行外交,都要對這些經典隨時加以征引。從《左傳》和《國語》對《尚書》援引的內容看,主要是圍繞著“禮”展開,落腳點在“德”。在春秋時代的執政卿大夫看來,要想維持國家穩定,就要維護等級差別,只有這樣才能很好地“使民”;維護秩序的方式是“禮”,以“禮”行“政”,才能保持和諧的局面;而要維護“禮”,就要落實于“德”,沒有“德”的維護“禮”就難以生根,難以延續。《左傳·莊八》中魯莊公引用《尚書·夏書》中的一句話“皋陶邁種德,德,乃降。”為政者有了“德”,民眾就會順從,而讓民眾聽從指揮,才是政治成功的根本。當然要做到“使民”,對統治者要做出若干規訓。在《尚書》中“德治”思想已經萌芽,在春秋時期這一思想被執政卿大夫階層反復言說、探討和深化,并貫穿到政治實踐之中,逐漸變成了貴族階層的文化無意識。春秋時代,《詩》被納入到“禮”的范疇之內。無論是提出自己的政治觀點,還是在外交場合,執政卿大夫經常要用《詩》來隱曲地表達,“不學《詩》,無以言”。由此可以看出,無論是《尚書》還是《詩》,都是當時以“禮”為核心的政治文化的一個有機構成部分:既是政治文化的思想資源,也是藉此發展政治文化的跳板。“禮”是春秋時期最為核心的文化概念。“春秋五霸”明明是比拼武力,卻還要打出“尊王攘夷”,因為“尊王”才合乎“禮”。
          春秋時期還是中國文化走向世俗化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小雅·雨無正》上就說:“浩浩昊天,不駿其德。降喪饑饉,斬伐四周。”面對天下大亂的局面,某些統治者表現出對“天”的怨恨和質疑。春秋時期中央王權更為衰落,很多人開始認識到所謂的“天命”“帝”或“上帝”的支撐有點靠不住,宗教文化開始動搖,現實世界受到更大關注。而春秋執政卿大夫更自覺地關注的焦點從“天”上移到“地”上,把更多的精力集中在現實統治智慧上,因此政治文化獲得了空前的發展。這些執政卿大夫包括楚國的申叔時、椒舉、令尹子文、老子,晉國知武子(知罃),齊國的管仲、晏嬰、陳文子,衛國的石碏、蘧伯玉,宋國的向戌,鄭國的子皮,魯國的臧僖伯、孟僖子、季武子、孟獻子、臧文仲、孔子、季康子、曹劌,等等。儒家的那些基本文化觀念都已經形成了,只是在春秋末年孔子出現以后,通過《論語》以及《春秋》把這些觀念加以明確化、固定化和理論化;特別是引入了“仁”學觀念,為“禮”文化找到人性基礎,為“禮”文化的合法性提出了非常有力的證明。可以說孔子是中國“禮”文化的集大成者。
          春秋時代諸侯分裂造成了政治的混亂,卻為思想的多元化提供了條件。執政卿大夫們具有不同的個人氣質,身處不同的國度、不同的職位,面臨著不同的生存處境,思想傾向就會有所差異。大部分執政卿大夫的思想都近于儒家,齊國杰出政治家管仲卻以強烈思想個性開辟了“法家”的一個源頭。管仲作為國相看到了“禮”對于維護整個社會秩序的重要意義,但是通過道德和輿論來支撐過于乏力,因此他把“法”作為強有力的支撐。《管子·任法》上載:“有生法,有守法,有法于法。夫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于法者,民也。君臣上下貴賤皆從法,此謂為大治。”無論貴賤,都應該受到法的約束。《管子·重令》上說:“虧令者死,益令者死,不行令者死,留令者死,不從令者死。五者死而無赦,唯令是視。”可見他的執法是十分嚴厲的。“法家”的苛嚴歷來受到輿論譴責,但歷代帝王也都在暗處模仿。此時還崛起了另一個思想家老子。老子的思想也是以“禮”為核心的政治文化參照,不過“知雄守雌”,在批判中走到了主流政治文化思想的反面。他認為“‘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主張尊重生命的自然狀態,講究“無為而治”,開啟了自覺的生命意識。




          賦《詩》:“德”與“禮”的雙重言說
          作者:馬士遠 《 光明日報 》( 2014年12月23日 16 版)
          翻閱有關春秋時代的典籍,各類文本中被反復征引的典籍中,頻率最高的是《詩經》。
          對春秋時代社會經驗的記錄,最重要的典籍是《左傳》和《國語》。從史料看,春秋之時除周王朝外,魯國和晉國是當時的文化大國。我們不妨以有關晉國的記載為例,從統計學的角度來考察一下《詩經》在當時的普及程度。《左傳》所載晉國的公卿大夫中在各種場合下引用過《詩經》的有士蔫、韓簡、趙成子、郤至、樂丁、士季、郤成子、士會、羊舍職、穆子、魏絳、叔向、趙文子、士文伯、伯瑕、成鱄等十六位之多。可見,在這個階層中,熟悉和運用《詩經》已經變成了最基本的政治素質,離開了《詩經》幾乎無法證明自己見解的正確性。從引《詩》的內容來看,“大雅”中有《板》《文王》《緜》《蕩》《抑》《烝民》《民勞》《皇矣》,“小雅”中有《十月之交》《小旻》《采菽》《正月》《北山》《雨無正》,“頌”中有《贄》《汋》《武》《烈文》《我將》,屬于“風”的只有《周南·兔置》和《召南·行露》兩篇。《國語》的情形與《左傳》非常類似,單《晉語四》中征引的《詩經》篇章就有《大明》《皇皇者華》《長發》《天作》《采菽》《黍苗》《鳩飛》(實為《小宛》首章)《沔水》《六月》《將仲子》《候人》等。由此可見,《詩經》在當時的公卿大夫階層,已經達到了比較普及的程度。
          《詩經》已經成為在各種場合都運用的經典。首先《詩經》絕不像今天那樣主要是一部文學著作,而是被納入到“禮”范疇之中,并扮演著重要角色。從史書中引用的情況看,當時統治階層看重的是“雅”和“頌”兩部分,“風”只是偶有涉及。“風”不過是當時官方考察民情的方式,而“雅”和“頌”“出身”高貴,和“樂”結合在一起應用的是宴會、慶典、祭祀等各種“禮儀”場合,自然被貴族所重視。《詩經》還是國與國之間政治外交的固定辭令。魯襄公二十七年,晉國的執政卿趙文子出使鄭國,鄭簡公在垂隴燕饗晉國使節,陪侍左右的還有鄭國的子展、伯有、子西、子產、子大叔等一班重臣。趙文子說:“七位大臣陪同國君來宴請我,是我趙武的榮幸。請七位各賦《詩》一首來完成鄭君的恩賜,我也好通過賦《詩》來了解七位的志向。”子展賦了《詩經》中的《草蟲》,趙文子說:“好啊,這是歌頌人主的《詩》,像我趙武是不足以承當的。”伯有賦《鶉之賁賁》,趙文子搶白說:“這是男女在床上說的話,是不傳之門外的,何況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更不是使臣所應該聽到的話。”鄭國其他幾位大夫也都賦了《詩》。燕享結束后,趙文子告訴叔向說:“伯有將要被殺了。《詩》為心聲,其心在于污蔑國君,并且在公開場合流露怨恨之意,他能長久嗎?”從這一段記錄我們可以看出,“賦《詩》”當時已經構成了外交禮儀的一個環節。“賦《詩》”不是自己現場作詩,而是吟詠《詩經》上的某一篇章,用這種隱曲的方法表明自己的觀點,表達自己的態度。不會賦《詩》,自然就是“失禮”,是上不得臺面的。孔子說:“不學《詩》,無以言。”這話絕不是夸張,因為不懂《詩經》,根本就失去了話語能力。那個時代,諸侯國之間關系復雜,在彼此的相互制約中才能達到微妙的平衡。盡管大家都虎視眈眈,但誰也不敢對別人輕易動武。在這種情況下,唇槍舌劍能力就顯得非常重要了,都希望通過“禮”占上風,以獲得文化輿論優勢,因此要比拼“文化軟實力”。《詩經》作為文化素養的一個主要部分,自然要被提升到“經國大事”的位置上。
          《詩經》在平時公卿大夫階層也天天運用,是當時統治者交流的重要方式。那時文化落后,能得到大家普遍認可的東西更少,《詩經》自然地位顯赫。從史料上看,大家應用《詩經》內容主要集中在這些方面:首先是總結殷商敗亡的歷史教訓。例如韓簡引《小雅·十月之交》中“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僔沓背憎,職競由人”。作者當為某大夫,說的是當時政治昏聵,國家災難不斷,忠臣恪盡職守,但是卻為謠言所傷,極為苦惱。一說刺周厲王,一說刺周幽王,總之是說對朝政不滿。其次是贊揚周代君王的功德和政治謀略。趙成子曾引《大雅·文王》中“毋念爾祖,聿修厥德”,從歷史經驗的角度談修明德行的重要性。郤至引《周南·兔罝》“赳赳武人,公侯干城”,“赳赳武人,公侯腹心”,贊美文王招攬殷紂時退隱山林的賢人,積累政治勢力。樂丁引用《大雅·綿》中“爰始爰謀,爰契我龜”詩句,討論周興起的原因,方玉潤《詩經原始》中說:“《綿》,追述周德之興始于遷岐,民附也。”周王選定岐的肥美之地,開始走向強盛,但重視地利還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重視威德。我們可以看出,這些執政卿大夫,通過學習和研究《詩經》,一方面從正反兩個方面總結政治歷史經驗,一方面用這些經驗來審視當時的國事,由此政治理性得到了充分提升。《詩經》恐怕在當時還承擔著政治教科書的功能!
          正是因為《詩經》如此重要,所以當時王公貴族非常重視在上層社會加以推廣。但是當時無論是周朝還是諸侯國都有官學,貴族子弟都要到那里學習,學習運用《詩經》是最為核心的內容之一。實際上中國的“《詩》教”傳統從那時就已經起步,絕不是儒家占據了強勢地位之后才有的。這樣的局面對以后的歷史影響應該是非常巨大的。春秋中初期教育自然沒有普及到民間,真正開始普及下層社會還是孔子開始搞私學。下層接受文化,“士”階層才有崛起的可能,不過那已經是春秋末年和戰國時期的事情了。由此我們也看清了一個重要問題,“士”文化的興起不是天外來客,而是執政卿大夫文化起了重要的傳承與鋪墊作用;“士”文化的來源非常清楚,那就是執政卿大夫所造就的貴族文化。中國軸心時代文化覺醒的最初動力來自執政卿大夫階層,《詩經》是關鍵性的媒介。
          《尚書》:春秋治政文化的源泉
          作者:劉曈 《 光明日報 》( 2014年12月23日 16 版)
          《尚書》是中國古代最早的政治歷史文獻匯編,保存了殷周時期若干文化記憶,歷來被看成中國帝王的治國教科書。春秋時期,執事卿大夫階層對于《尚書》的傳播、闡釋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關于《左傳》和《國語》所涉春秋時代人物對于《尚書》的征引狀況,馬士遠先生在其所著《周秦〈尚書〉學研究》中做了詳細統計。在《左傳》所記二百五十六年的春秋史實中,總計有四十一人稱引《書》或篇名五十三次,《左傳》作者引“君子曰”“仲尼曰”等稱引《書》者十六次,《左傳》作者本人敘述稱引《書》一次,總計稱引七十一次。這些引用的具體稱謂是:《書》《虞書》《夏書》《商書》《周書》《夏訓》《虞人之箴》《盤庚之誥》《史佚之志》《仲虺之志》《志》《前志》《故志》《周志》《太誓》《大誓》《鄭書》《周文王之法》《康誥》《先王之命》《誓命》“命書曰”“仲虺有言曰”“史佚有言曰”“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等二十五種。在《國語》所載春秋史實中,總計有十四人稱引《書》或《書》篇名二十五次。這些稱引的具體稱謂是:《書》《尚書》《夏令》《先王之令》《盤庚》《志》《大誓》《湯誓》《周制》《夏令》《先王之教》“西方之《書》”“史佚有言曰”“武丁作書曰”等。此時雖然出現了為《尚書》篇章命名的現象,但尚處于起始階段,題目只具有相對穩定性。當然,古《尚書》已在秦代散佚,后來版本屢經輯佚、補充,內容上已與古本大有出入了。
          在這些引文中,除作者直接引用外,征引者幾乎全屬執政卿大夫階層。《左傳》所涉及人物太多,這里只按國別列舉人數較集中者。晉籍人物十六人:卜偃、臼季、中行桓子、羊舌職、韓厥、范文子、郤缺、師曠、祁奚、隨武子、魏絳、狼瞫、臾駢、叔向、叔游、子皮;魯籍人物九人:孔子、季文子、大史里克、魯莊公、武仲、惠伯、子臧、穆叔、魯大史;衛籍人物四人:北宮文子、大叔文子、子魚、寧瀛;周籍人物三人:周單襄公、萇弘、王子朝;楚籍人物三人:無宇、子干、申公巫臣。《國語》所記載春秋史實中,計有十四人引用《尚書》二十五次。周籍引《書》者凡七人,即內史過、富辰、單襄公、單穆公、太子晉、史伯、伶州鳩;晉籍人物引《書》者三人,為知伯國、知襄子、叔向;楚籍人物引《書》凡三人,為左史倚相、白公、楚昭王;齊籍人物引《書》為一人,為重耳之妻姜氏。
          執政卿大夫不僅能隨口說出《尚書》中的章句,而且還能結合語境對內容加以恰當詮釋,說明他們對其文字章句和精神內涵都有較為精準的把握。《左傳》和《國語》對《尚書》的引用和闡釋表明,春秋時的執政卿大夫們倡導的政治文化主要是一種禮文化,就像后來孔子所總結的,要“據于德”而“立于禮”,才能即完善個人人格,又使得天下大治。核心內容是強調“德政”,強調如何提高當政者的道德品質。
          據《襄十四》載,師曠引用《夏書》“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句,說的是執木鐸者到民間征集詩歌以了解民情,警示為政者要了解他們疾苦,然后做出對策。《襄卅一》記錄穆叔說:“《太誓》云:‘民之所欲,天必縱之。’……”《太誓》之文見于今傳梅本古文的《泰誓上》。這句話實際上多次被引用,也點出了春秋時代的主要政治理想,那就是“民本”思想。這種“民本”思想首先認為政者能否施政以“禮”,關乎王朝興衰。《成八》載韓厥和晉侯交談,引用《周書》中“‘不敢侮鰥寡’的說法,說明當政者不論對象為何人,都應該保持公正立場,要不偏不倚。《莊八》中魯莊公曰:“《夏書》曰:‘皋陶邁種德,德,乃降。’”此處引文見于梅本古文《大禹謨》篇,“禹曰:‘……皋陶邁種德,德乃降,黎民懷之。’”兩者文字略有出入,意思是皋陶勉力種樹德行,德行具備,他人自來降服,這里是強調要對百姓播撒恩德。《昭廿四》載萇弘引《太誓》曰:“紂有億兆夷人,亦有離德,余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通過殷周對比,指出王朝興衰取決于是否具有德行。其次,為政者并不把天命看成恒常之物,而認為它會隨道德的變化而更易。《僖五》中認為一切事情“惟德是依”,引《周書》“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做例證,進而指出有德之人才能得到上天的維護。《成十六》載:晉入楚軍,三日榖。范文子立于戎馬之前,曰:“君幼,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書》曰:‘惟命不于常。’有德之謂。”《禮記·大學》對這段引文做出了非常好的解釋,該書認為“《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道德的優劣決定命運的好壞,強調統治者私人品質的重要性。從《國語》引《尚書》章句可以看出,它所倡導的基本政治文化觀念與《左傳》如出一轍。在那里,為政者責任感得到了進一步強調。《國語上》引《湯誓》:“吾一人有罪,無以萬夫;萬夫有罪,在余一人”,同一部分還引《盤庚》“邦之臧,維汝眾;邦之不臧,維予一人又佚罰。”意思大致相同。
          由于反復征引,《尚書》所體現的各種文化主張、政治謀略、法治觀念乃至軍事思想,多被執政卿大夫階層吸收融匯,深入地貫徹到社會實踐中去了,對中國社會影響極為深遠。
          春秋時期的執政卿大夫們通過對《尚書》的學習、引用和闡釋,繼承和發揚了三代以來形成的以德和禮為核心的政治文化,并作為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主導精神方向固定了下來。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可以認為,正是在這些執政卿大夫所創造的文化氛圍的籠罩之下,孔子及其后繼者的儒家“仁政”觀念才得以形成;而法家、兵家等若干文化流派,也多受惠于這種圍繞著《尚書》學所保存下來的文化遺產;實際上,戰國時期以“士”為主體所開創的“百家爭鳴”的文化局面,眾多的精神基因也來自春秋時期執事卿大夫所開創的包括“《尚書》學”在內的大量文化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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