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宋文京先生為書院題字
(文字/謝小真攝影/張力偉)
尚秋這個名字,是國畫大師鮑黎健先生賜給她的雅號。尚秋說她很喜歡,因為人最該注重的就是內心的修煉,要堅強如鐵,溫婉如玉,平淡如秋。當她輕描淡寫地說著這些話時,距離她意外失去雙臂已經整整過去18年。
上天奪走她的雙臂,卻給了她隱形的翅膀。十幾年臨池不輟,如今,作為國內唯一無臂女性口書畫家,定居青島的尚秋正在開啟一個通過教育傳播大愛的傳奇人生。

尚秋現在可以笑著回憶往事
練口書常常滿口是血
對尚秋的采訪約在她剛剛成立不久的尚秋書院,這里是一個面向七歲以上兒童及成年人的書畫培訓機構,原木色的房間里陳列著不少大師的墨寶。一襲黑色衣裙的尚秋帶著笑意,緩緩踱步而出,招呼記者坐下。
尚秋今年35歲,她的家鄉在四川資陽一個偏遠的小山村。懵懂的少女時期,盡管家境貧寒,她依然快樂地跟隨父母登巴山飲蜀水,忙春耕搶秋收。1999年,為了能讓弟弟繼續學業,尚秋選擇暫時輟學打工掙錢,因為意外觸碰11萬伏的高壓線,17歲的尚秋雙臂被燒焦,緊急送往成都西南軍區總醫院。
“等我醒過來,已經是兩周后了。在我蘇醒之后的一個深夜,淡淡的月光照進病房里,窗戶成了一面鏡子,我在窗戶里看到了一個沒有雙臂的人的身影,我知道那是我,就在一瞬間,我再次暈厥。”回憶起往事,她的聲音很低沉。
不是沒有想過死,甚至有人建議她去乞討,骨子里要強的尚秋卻偏不。“我不相信,命運這樣殘酷地對待我,就只是為了讓我主動放棄生的機會。”2000年春節,尚秋的表哥在自貢看燈會時,結識了自貢無臂書畫家胡林。相同的際遇,使胡林毫不猶豫地接受了表哥的要求——教尚秋寫口書。
尚秋說,很多記者都曾問過她,練口書遇到最大的困難是什么。“任何地方都是困難,沒有最大和最小之分。”筆在嘴里一點不受控制,力度把握不好,筆桿被咬得“喳喳”響,咬破的筆桿把舌頭戳破,滿口是血。尚秋說,每次她都想歇斯底里地大叫,可每次都忍住了,放下筆,她只能蹲坐在墻角用力咬自己的膝蓋。

夫妻二人合力完成一幅作品
“我像那只被耍的猴”
白天練一天,晚上練到半夜,苦撐著尚秋練習口書的是想證明自己殘而不廢的信念,和作為姐姐想要幫助弟弟重返校園的責任。賣藝這條路,是恩師胡林先生給尚秋指明的。捧藝術為乞缽,一腔凄苦一腔淚,雖然心底一萬個不愿意,但尚秋還是找到第一萬零一個理由說服自己。
賣藝是從資陽開始的。尚秋和母親帶的錢不多,付了一間小旅館的房費,身上只剩三塊錢。“出門前,母親說她只帶了夠坐公交車的車票錢,如果我要非要回家,必須掙夠來回的路費!”就這樣,資陽、成都、南京、北京,尚秋在母親的陪伴下開始走南闖北地沿街表演。“我感覺自己是耍猴人手里的那只猴,即便在寒冬,路人的目光也能讓我熱騰騰地全身冒汗。”尚秋說,“我很怕,怕別人的同情,更怕別人的白眼。”
賣藝這段經歷,尚秋在她個人自述《心若向陽 春暖花開》一書中這樣寫道:“人活著總是難免在意別人的目光。那些或嘲諷或同情的目光能夠在脆弱時將我灼傷;那些或期待或鼓勵的眼神能夠給我無限的力量;那些因為同樣遭遇而對我關懷備至又略帶欽佩的人更是讓我堅定地相信自己,走出自己的風格,讓生命予我獎賞。”
除了在2002年幫助弟弟重返校園,愛情這份生命的獎賞似乎更令尚秋欣喜和安慰。

丈夫負責照顧尚秋生活上的一切小事
這個新兵蛋子給她愛情
2004年8月,因意外延遲5年后,22歲的尚秋走進了高考考場,青島黃海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讓她和母親踏上了開往青島這座海濱城市的列車。
一年7000多元的學費,猶如壓在尚秋單薄肩膀上的一座大山。“我鼓起勇氣給學校董事長打電話,問他我可不可以不用一直待在學校,以半工半讀的方式賺取學費。他讓我直接去他辦公室,他在辦公室看了我的資料后對我說,你不用出去打工,學校全免你的學費。然后,他把我帶到另一個辦公室——素質教育研究中心,對里面的老師說,從今天起,這位同學就在你們部門擔任兼職老師。”之后,尚秋就做起了勵志教育工作,學校每月付給她800元的工資。
大二那年,濟南軍區某工兵團住進黃海學院,在附近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訓練。團長和后勤兵住在尚秋和母親住的公寓旁邊,有一個班的兵平時不出去訓練,早晨跑完步然后就是買菜做飯。
尚秋的母親在學校里收些廢品賣錢,一來二去和炊事班的士兵熟絡起來。一個四川老鄉說,他們那兒有個“新兵蛋子”,河南人,負責給戰士們做飯,并打掃衛生,人很不錯。部隊撤走前,母親邀請經常幫她的士兵們到宿舍吃了頓飯,也就是這一次,尚秋第一次見到母親常常掛在嘴邊的“新兵蛋子”——后來幾經波折成為她老公的程相權。

尚秋在扇面上口書“厚德載物”
“為了娶我,他好像跪了幾夜”
第一次見面,因為母親之前提過多次,尚秋稍稍注意了一下那個新兵。“很靦腆,個頭很高,輪廓分明,臉很清俊,嘴唇有點厚。他很少抬頭,一直專心地看著我的影集和字帖。”臨別前,程相權問她要了一張照片,交換了聯系方式。
尚秋以為,這個男人無非是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以后再無來往,可他卻在僅僅一面之緣、短信交流幾天后向她表白。“那我就批準你成為我男朋友了!”尚秋笑著說,發完這條短信,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愛情本來就不是經過權衡分析才有的。
采訪中,尚秋露出的笑容不算太多。但在談到愛人時,她的臉上總有笑意。“談戀愛時他告訴我,有一晚電閃雷鳴,他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我。”三年相戀,雖然聚少離多,尚秋和程相權彼此掛念,感情愈發深厚,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和一個失去雙臂生活、幾乎無法自理的人結婚,程相權面對的阻力可想而知。“家里沒有一個人支持他,”尚秋說,“怎么說服他的母親,他沒告訴過我,不過我聽說,他好像跪了幾夜……”
2009年,尚秋和愛人步入婚姻殿堂,在儀式現場,尚秋含著淚,口銜毛筆書寫四個大字——恩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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